即赎吾

安知我意


   “你的眼睛很美”,我相信,从小到大,每个人,或多或少,会从别人的口中或是自己不由自主地发出这种感叹。像是情人间的温情絮语,又像是艺术家对自己杰作的赞叹。若是其中没有半分虚情假意的成分,这句话一定是悦耳非凡的,堪比索罗大教堂中定期吟唱的圣歌。而第一个对你说这句话的人,也定会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第一个向我说这句话的人是个小男孩,在十年前那个炎炎夏日里,拥挤的欧式复古小公寓里为数不多的两盆青松盆栽慵懒地伸展着枝叶,大狗汤姆在厨房的通风口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远处的火车轨道传来的汽笛声惹人心烦,养母珍妮牵着这个比我大一岁男孩的手,穿过寂静如夜的午后街道,推开热的发烫的朱红色大门,伴随着记忆中少见的刺眼阳光,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嗨,我叫乔治。”在珍妮的催促下,这个身穿米黄色寸衫的俊俏男孩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扬起这个年龄段少见的骨感分明的手掌,轻轻抚了抚我茫然无措的脸和眼睛,动作机械地像在重复着早已排练了无数次的动作。

     他的手掌很有温度,却又不同于夏日那种灼伤人心肺的疏离感,我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当时我的肌肤是如何在他的手掌下轻轻地战栗,自己又是如何想方设法地压制着这种颤抖来掩饰自己内心如巨浪般起落的惊讶,好奇与恐惧。这种矛盾如同神话中莉莉丝魔女手中沾满人类鲜血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将我完整的灵魂,从头到底,一分为二。分裂的痛苦像野蛮钢琴家的手掌,用力地撕扯我的神经,让我的骨髓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无尽的酥麻感,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炎热又促进了这份感受。一切的一切,简直难以忍受。

      然后这时,他说出了这句我从未听过的话“安,你的眼睛很美。”霎那间,所有的痛苦伴随潮水退去,很有分寸地毫不留恋,取而代之地是周日下午茶时光里刚出炉的草莓蛋糕在舌尖舞蹈的欢愉,莫扎特乐谱也在缓缓演奏着。世界花开。

     就这样,乔治,我名义上的兄长,由珍妮牵着手掌,以一句甜言蜜语,闯进了我的世界。

评论

热度(1)